莫言在《红高粱》中说到:人生,是一场不断走向圆满的修行。 知我者,莫过于莫言,作为祖祖辈辈生活在汾酒沁县基地的高粱家族中的一员,我对其话深表赞同——从一粒种子到一杯美酒,我的“粱生”正是在不断修行中达到圆满。 滴答,滴答,下雨啦。 种子说:“下吧下吧,我要发芽。” ——小学课本《春雨》 这位作者是谁啊?他真是说出了我的心声。 我记得,春分刚过,一双大手就将我埋入了大地。彼时,我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种子,在黄土的拥抱中,我紧闭双眼,用躯体感受着大地母亲的温暖,萌发着生命的悸动。 当第一滴春雨渗入土壤深处,我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。我努力向下扎根,在3米深的地下编织网络,吸收着黄土的营养;我奋力向上顶破种壳,探出嫩芽,睁开眼睛,我看到的是一幅生机盎然的画卷——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,给我温暖;湿润的晨露打在我的身上,为我洗澡;农人弓着腰为我除去杂草,就像母亲手中的梳子掠过孩子的发梢。 记得妈妈告诉过我,汾酒的高粱种植很科学,对环境、技术的要求极高。汾酒还给这种种植方法起了一个特别的名字:“一选一轮法”。 一选,就是说,高粱种植要选择土地肥沃、土层深厚、地力均匀、地势平坦、灌排方便、远离污染,且微酸性至弱碱性的土壤或砂质壤土地。 一轮,就是说,高粱种植最忌连作,应该与大豆、棉花、花生、麦类、薯类等浅根矮杆作物,实行3-5年的轮作换茬,以利于恢复地力和减轻病虫害,为高产稳产奠定基础。 令我骄傲的是,我是优生优育的结果,是山西农大高粱所几经杂交试验之后诞生的高端汾酒酿造专用高粱。用我酿出的清香型大曲白酒,优质酒率高,出酒率稳定,且具有复合香气,回甘,余香较为突出。 我还听说,这世界很大,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大,我想去看看。 当七月的雨浇透肥沃的大地,我终于长大了:我的根须已经深入地下,我的腰杆已经挺拔,我的穗尖已经凝结出青涩的籽粒。 此刻,放眼望去,这世界真的很大,很美,当然,最好看的就是我们家族:高粱高似竹,遍野参差绿。粒粒珊瑚珠,节节琅玕玉。这是多么壮观的景象啊! 有人说过:在北方,高粱的姿态是最雄伟壮丽的。它不像黄云般的麦穗那么轻袅,也没有谷子穗垂头委琐的神气,它高高独立,昂首在烈日之下,周身碧绿,满布着新鲜的生机。 有歌唱过:河西山冈万丈高/河东河北高梁熟了/万山丛中,抗日英雄真不少/青纱帐里,游击健儿逞英豪…… 而今,这片青纱帐更加庞大,面积超过百万亩,地域跨越3600公里。在汾酒四大高粱基地:长治盆地、晋中盆地、河套平原、松辽平原,我有无数的兄弟姐妹。我们一起沐浴阳光雨露,我们手牵手肩并肩,共同组成了一望无际的青纱帐。 生为高粱,我自豪! 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走向成熟。我也是。 某个秋晨,我发现自己披上了赭红色的长袍,这是大地颁发给我的成熟勋章。我的脸红彤彤的,像喝醉了酒的大汉,急于向人倾吐丰收的喜悦。我的脑袋变得沉甸甸的,因为每一株穗子上都挂满了圆滚滚的小可爱——此时,穗尖的淀粉含量悄然突破72%,支链淀粉与直链淀粉以完美比例交织,听说这是酿酒时产生多元酯香的前奏。 我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中,也在憧憬着未来。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? 九月的一个早晨,我被一阵喧天的锣鼓声惊喜,数不清的人聚在地头,他们敲锣打鼓,载歌载舞,这也太热闹了吧。 仪式之后是机器轰鸣,镰刀舞动。随之,我与伙伴们一起离开了大地的怀抱,展开下一站的旅程。 在神话故事里,凤凰能够涅槃,浴火重生。 我们高粱也可以。 无论是脱粒机褪去我的外衣,还是粉碎机将我碾成均匀的颗粒,亦或是浸泡、清蒸、深埋、发酵、蒸馏,我的生命在经过了从固态到气态再到液态的淬炼之后,仍然在延续乃至重生。 特别是在28天的地缸发酵过程中,微生物在我体内写下400种芳香密码,这是我得以重生的关键。正是拜这些肉眼看不见的精灵所赐,我体内的糖分才能转化成为酒液。 在这期间,有一位老师傅总是贴着陶缸聆听气泡声,那神态活像医生拿着听诊器。当气泡咕嘟声变得绵密如春雨,便是我出缸时刻。 此时,我终于见到了那位神秘的老师傅,他用柳编酒斗接住我,观察酒花形态:初如蟹眼,中似鱼目,末若浮珠。老师傅娴熟地掐头去尾,舍弃前段的酒头,截取中间60%的酒心,余下的酒尾回缸再发酵。 作为酒心的我从地缸进入了蒸馏塔,继续完成我的旅程。蒸汽托举着我上升,在冷凝器里完成最后一次蜕变,最终,我化作了清冽的酒滴——此刻,我既是高粱,又超越了高粱。 涅槃的过程漫长又难熬。 即便我已经变成了液体,还是要被放入地下酒库中,继续接受时间的淬炼,完成生命的升华。 在地下酒库,我遇到了另一位老师傅,他经常如唐僧一般在我耳边絮叨:酿酒恰如人生。新酿的原酒就像婴儿,性格极不稳定,到了青少年又桀骜不驯,只有经过一定时间的贮存,原酒才会老熟柔和,才会成为真正的清香汾酒:酒液清澈透明,清香馥郁,入口绵甜,醇厚爽函,后味持久! 这贮存时间有多长呢?因人而异,少则三五年,多则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…… 若干年之后,我终于像孙大圣等来了炼丹炉开启一样,重见天日。那一刻,随着晶莹的酒液倒入酒杯,清冽的酒香就溢满了整个空间;那一刻,老师傅的脸上有泪水无声地滑落;那一刻,空气里满是岁月的味道,既有晋中平原的春风、阳光、厚土,也有汾河的汩汩清流…… 令我高兴的是,在我的“梁生”实现了圆满的同时,类似的“梁生”也在发生,而这样的故事在三晋大地上已经上演了千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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